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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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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忍跟曾陸離走進客廳裏,還算通透的房間裏零零散散的站了五個人針鋒相對。何忍認出來其中兩個是自己見過一面的曾陸離的父母。還有一對夫妻,女人看的出衣著都還算考究,站的離其他人有點遠,面上勉強。

擋在她前面的男人雖也衣著得體,卻面目猙獰,和另一個頭發花白、穿衣潦草的男人站在一起,對著曾陸離的母親說:“小妹,我們也不是真的想讓你們搬出去,只不過母親臨走前也說過,房子是要歸我和二哥中的一個的,我們不去遵照母親的遺願又怎麽行呢?”

曾母只是在旁邊說:“有什麽心底裏的話至少等母親的頭七過後再講出來吧。我們好歹也是家人,至少先一起送母親走完這一程吧。”

兩個兄弟聽到這話無力反駁,正面上猶豫的時候,衣著考究的女人走上來,扶住男人的肩膀,給了個臺階下:“是啊,明天媽媽的頭七就過完了。我們怎麽說也要讓老太□□心的走吧。”

曾陸離的拳頭握緊,還是先把何忍帶到了比較清靜一點的第二樓。何忍說:“剛剛說話的人都是你的親戚嗎?”

“大舅舅和二舅,還有大舅的妻子。”曾陸離說。

“怪不得,”他說,“你大舅的妻子聽口音應該是白城人吧。”

“白城的。”曾陸離說,有意的要提起一件事來,“他當年上的是白城大學,然後和在大學裏認識的白城人結婚了。”

“那還挺好的啊。剛剛我看見他的妻子,感覺確實挺溫文爾雅的。”

“你看見的是他的第二任妻子,”曾陸離看見何忍瞬間閉上的嘴巴,忍不住笑了下,“剛剛的那個故事我還沒有講完。”

“他和第一任妻子結婚之後,妻子的娘家出錢付首付給他們在白城買了一套房子住。其實她的娘家也只是無權無勢的普通白城人而已,但終歸要比大舅家的經濟條件好。”

“他們結婚之後,大舅借著娘家人給的錢一直讀書,在白城的一所大學留了下來。一兩年之後,妻子也懷孕了,生了個女兒。大舅不高興,借口和妻子吵起來,又和他當時帶的一個研究生,也就是現任妻子談了戀愛,最後和第一任妻子成功離婚。妻子為了爭取女兒的撫養權,把房子和一些婚內財產全都給了大舅。”

何忍從小不知道在什麽地方聽過這些橋段,但沒有親眼見過。他所身處的世界,最看重的就是門當戶對。當然,主要原因也是他們從小接觸和認識的就是和自己的家庭大差不差的人,所以談戀愛和結婚也是。唯一一個是他的姐姐,石破天驚的嫁給父親公司裏的一個職員,也生了孩子,可感覺一切依舊如意,沒有到要最後離婚收場的悲劇地步。

他說:“不會所有這樣的婚姻都會悲劇的,你不要太悲觀。像我的姐姐,也是嫁了個普通職工啊,家世背景當然比不上我們家,但是現在也很幸福。”

曾陸離想他真傻,但是傻的可愛了點,未必不是個優點。有些人就是小聰明太多了,所以斤斤計較到最後,一無所有。

深夜的時候,窗簾捂的嚴實,房門也禁閉著。曾陸離躺在鋪在地上的床褥上,被子整個兒把頭蒙住。他的夢裏一如既往的兵荒馬亂,只是此刻又多了幾絲熟悉的人聲而已,起初它們是蒙了層霧而來,但漸漸的開始蔓延至耳底。

曾陸離呼吸不順暢起來,急促即將達到頂點,他猛地驚醒,一把掀開被子,從混沌中坐起來,尖利的喊叫聲即便是隔著緊閉的房門也清晰可聞,男男女女對罵的架勢有如一觸即發的戰爭。

“外面怎麽了?”何忍還啞著的嗓音從床上傳來。曾陸離急急地套上外衣,從地上站起來,囑咐他道:“沒事,你不要出去。我去看看什麽情況之後就立刻回來。”

他推開門,便看見正對著房門的露臺那裏,有兩個衣衫不整的男人站在上面,正是自己的兩個舅舅。他們幾乎半個身子都趴在欄桿上,對著底下在又急又快的喊著什麽。

曾陸離聽見回話的是自己的母親,趕緊下了樓梯來到院子裏,從下往上看才發現自己的二舅手上正拿著奶奶平日裏最喜歡的玻璃花瓶。他的母親正孤孤單單的站在那裏,昂起頭對著那兩個人聲嘶力竭:“你們不要扔!那是媽媽留下來的東西!”

大舅喊:“誰知道你們一直拖延時間是在搞什麽鬼?”

二舅接著說:“就是!你們搬不搬?再不搬我就直接把它扔下去了!”

“你們都瘋了嗎?”曾陸離紅著眼睛吼,“淩晨的時候在這裏鬧!就為了一套破房子!”

二舅想要看清說話的人是誰,身子又往前探了探,誰曾想大舅的左手也朝上搭在欄桿上,和二舅的右手撞在一塊兒,他手裏滑了一下,原本還拿著的花瓶直接從天而降,沖著曾陸離站著的地方重重砸下。

曾陸離仰著頭,竟能看清楚花瓶底座的透明紋路為何。底座上勾勒出一朵花來,層層疊疊,越靠他越近,越看的清晰。有個人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曾陸離站立不穩,直直地靠向那個人的胸脯方向,撞了個滿懷。花瓶砸到他另一只手的手腕處,然後終於降落至地面。

清脆的破裂聲響起,玻璃片四碎在地上。何忍氣的胸口起伏,放下曾陸離的手腕,急沖沖的上了樓梯。曾陸離疾步跟在他的後面,看見他徑直地向那兩個已經傻楞住的人走去,架勢擺起,直接對著二舅的臉來了一拳。

旁邊有人驚呼了一聲,原來是大舅的妻子聞聲從房間裏走出來。二舅臉上鼻血流出來,一只手捂住鼻子。曾陸離直接道:“你們三個趕緊滾!”

舅媽還穿著睡衣,但是拽過大舅的胳膊就走,身後二舅跟著,佝僂著腰,像是做了賊一樣。

樓道裏“噔噔噔”的聲音急促響起又急劇靜默,然後院子外面車開遠光燈時候的亮光。等到終於安定下來,曾陸離才感覺到自己靠近手腕的地方一陣疼痛,再仔細看去,才發現烏青了。他苦笑著坐在沙發桌上,一手護著另一只手手腕的位置,對還站在露臺的地方、看不清表情的何忍說:“現在知道像我們這樣的人心裏能有多算計了嗎?”

露臺那邊靜悄悄的,沒有人應答。

曾陸離不在乎,接著說:“你知道就這一棟老房子,其實根本不值幾個錢。但是你看看,就有人要為它爭得頭破血流。你說為什麽?”

“不就是因為對於我們來說,這一點蠅頭小利就能夠成為自己的全部身家了嗎?然後這樣的想法曠日持久的跟著,以至於就算在白城通過各種手段博取到名利,也還是要吝嗇地對待身邊的每一件事,不惜和家人反目都要抱著金子睡覺。”

“所以何忍,”曾陸離每次講到這些都想發笑,“你以為你們那個世界的算計是什麽?或許你的父母可能曾過過我們這樣的生活,所以拼命的賺錢、拼命的在這個世界上活著。所以更決心要保護你,不讓你受他們曾受過的苦。”

“可要是太傻,就會被別人欺負的。到時候像你的姐姐一樣愛上個窮人,就要把一切都給他,結局就會是鏡花水月,一切成空。”

他決心要把自己抱緊一點,抱得再緊一點,縮在角落裏就不會被人傷害到,逃跑了就可以不用去接受別人的愛意,從不主動也就永遠不會再有失望。

直到那個人慢慢的靠近,然後腰彎下來,用從未有過的用力姿勢擁抱住他,一只手別在他的下巴下面擡起來,然後頭低下來,鼻尖抵著鼻尖,唇齒相依。他只感覺有些什麽游進了他的嘴巴裏。藤蔓吸取到養分之後簌簌密密地展開枝椏,瘋狂生長的同時是細微電流通過之後的酥麻感覺。

有愛人間的親吻是相互依靠的跋涉,越過重重難關得到新生;也有類愛人,做什麽都像是進行一場大規模的搏鬥,每分每秒都是你死我活的較量,一定要彼此用力到完完全全的揉進彼此的身體才好。

有人上樓梯的聲音響起,拖鞋在地面上打著發出規律的響聲。曾母邊走樓梯邊問:“兒子?剛剛沒事吧?他們怎麽突然就走了?”

曾父在她的身後叫喚著:“你別急著上樓,先把地面上的碎玻璃收拾一下吧。”

何忍喘著氣放開曾陸離,門要被推開的前一刻,氣息抵著他的鼻尖說:“跟我回白城吧?”

“我之前就準備回去的,”曾陸離說,“徐導發消息給我了,說有事情要見面談。”

曾母推開門,看見曾陸離和何忍一人坐在沙發桌的一角,何忍面色如常的和曾陸離說話:“對。我見過他了。電影最近好像是要去一個什麽電影節的。”

兩個人看見曾母,俱是一笑,曾陸離還有些慌亂,何忍卻是鎮定自若,全然不見剛才那場戰爭的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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